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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撥雪尋春(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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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撥雪尋春(廿)

不多時, 天光大亮。

刺眼的晨光從小軒窗照進來,打在他的臉上。

夏季炎熱,他又做了一個比噩夢還要可怕的夢。他身上的薄衫都被汗水打濕, 整張臉汗津津的。

尤其是眼尾, 甚至還泛著些許緋色。

夢裏,人頭落地的那一刻,他好像流淚了。

不,不是他, 是她在哭。

在那一刻, 他終於能真正與她感同身受。

他終於知道,她的傷心是那麽傷心,她的害怕是那麽害怕。

和煦的日光打在他濕漉漉的臉上, 眼睫輕顫了三兩下之後,猛然睜開。

他甚至來不及去擦幾乎要湧入眼內的汗珠。他的第一反應,是轉頭去看床榻內側的溫予。

他睜開眼睛, 翻身過去的同時, 胳膊也一道遞了過去。

意料之外的,床榻內側空空如也,他沒有摸到人。

身側被單上的體溫,消散的一幹二凈,半點不像有人睡過的痕跡。

房間之內, 只他一個人。向來多覺的溫予,不知去了何處。

霍無羈驟然清醒過來。

他猛地坐起身,目光四處尋視, 卻始終沒有看到那道人影。

偌大的房間, 只剩他一個人。如果不是餘光瞥見她落在床尾的一只長襪,他甚至以為昨晚抱她回他的房間是一場夢。

“阿予?”他眼底的慌亂顯而易見, 甚至連嗓音都有點發顫。

半晌,無人回應。

這一瞬間,他想了很多。

她之所以不動聲色離開,是不是因為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別說外袍了,他甚至連鞋襪都沒來得及好好穿上,光著腳丫在房間裏尋了一遭。

他皮糙肉厚,心有牽掛,半點沒有感覺到腳底的異樣,如履平地。

地板灰蒙蒙的,不見一絲血跡。

他也沒有往更深處細想,滿腦子都在想她究竟有沒有想起昨晚的事情。他連恭房都去了,卻始終沒能尋到她的身影。

他打開門,正準備去她的房間尋她。立在門口的護衛見他出來,朝他拱拱手。

護衛正準備說些什麽,目光從他滿是急切的臉上掠過,想說的話凝滯在喉腔。不等護衛開口,霍無羈像一陣風一樣,從他身邊略過。

“公子...”護衛急匆匆追上他,說:“公子莫急,小姐只是去了廚房。”

霍無羈聞言,腳步驟然停滯:“廚房?”

護衛點點頭,又繼續說:“小姐怕你睡醒後頭疼,正在廚房煮醒酒湯。”

霍無羈正準備往廚房去,走了兩步,又頓下身來,問:“她...生氣了嗎?”

“生氣?”護衛楞了一瞬,隨即搖搖頭,說:“沒有。”

他們護衛隊裏的人都曉得,小姐是一個脾氣極好的主子。他們一群大男人,自認很多時候都粗心大意。

可她來了這麽些時日,每次說話都是溫聲細語,從來沒有和他們中的哪一個人紅過臉。

是以,在聽到霍無羈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護衛才會楞住,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

“那她...看起來有不開心嗎?”霍無羈又問。

護衛依舊搖搖頭,說:“沒有,一切如常。”

霍無羈頷首,正準備離開,護衛又補充一句:“對了,公子。小姐她今日還特意換上了前段時間裁剪的新衣服。想來,應是挺開心的。”

霍無羈依舊頷首,大步向前走的同時,餘光忽然瞥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腳步再一次停滯。

“新衣服...”他嘟噥著,掉了個頭,重新回到房間,高聲喊了一句:“備水,我要沐浴。”

不管她生沒生氣,至少在穿著上,他不能讓她嫌棄自己。

霍無羈在心裏暗暗想。

他才沐浴完,發尾還浸著幾分水汽,溫予就提著食盒過來了。

正如護衛口中說的那樣,她換了新衣服。無論是裙衫,還是鞋襪,全都是嶄新的。

霍無羈打量她的同時,終於發現了異樣。

她走路的姿.勢,有點不對勁。

霍無羈深擰眉心,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食盒,問:“腳怎麽了?”

溫予莞爾,溫聲細語道:“站的時間有點久,腿麻了。”

她的神色一如往常,霍無羈見她臉上半點沒有生氣的神色,便沒有往更深處細想,只拉著她坐下來,給她揉了揉腿。

畢竟,他昨晚帶她回來時,她還是完好無損的。他根本不會想到,不過是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她就能流血受傷。

溫予這麽說,他也就真的信了。他當真以為她之所以走路異樣是因為腿麻。

她的一條腿,架在他的腿上。

他半垂著腦袋,掌心輕輕按著她腿上的穴位。溫予一擡眸,就能看到他英俊的側臉。

她並沒有真的腿麻,看著他專心致志的模樣,心裏忽然生出一種別樣的感覺。

究竟是歉疚,還是甜蜜,她有點分不清楚。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把腿撤回來,耳邊忽然響起一陣低沈的嗓音。

“怎麽沒有叫醒我?”盡管她只是腿麻,他也有點心疼。

如果她把他喊醒,煮醒酒湯的人,就是他了。

那麽,她也不會腿麻了。

不等溫予回答,他忽然擡起頭來,問:“可是頭疼了?”

霍無羈說這些話時,無論是神色,還是口吻,都帶著萬分的歉意。

宿醉的後果,他是清楚的。她一定是睡醒後頭疼到不行,所以才會想要去煮醒酒湯喝的。

溫予剛想開口說話,又聽到他說:“抱歉,都怪我,昨晚縱著你喝了太多馬奶酒。”

還有,不顧你的傷心,仍固執套了你那麽多話。當然,後半句話,他是在心裏暗暗說的。

這個道歉,比以往哪一個都更為真摯。

反倒是溫予,聽了他的這些話,心裏的那點異樣情緒更為濃郁了。

“好了,已經不麻了。”她趁著他說話的間隙,連忙把腿從他的腿上挪了下來。

她腳心的傷口已經上過藥了。

可經他剛剛的一番按壓後,她隱隱覺得,鮮血又把藥粉浸透了。他嗅覺一向靈敏,她不想他嗅出異樣。

“放心吧,我沒事。再說了,昨晚的馬奶酒,是我非要鬧著喝的。跟你沒關系,你不用跟我道歉。”

說完,她長臂撈過桌案上的食盒,說:“我已經好久都沒煮過醒酒湯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喝。我特意給你煮的呢。趁湯還熱乎,你嘗一嘗好不好?”

霍無羈沖她點點頭,說:“好。”

溫予淺笑著將食盒裏的兩碗湯端出來,一碗遞給他,另一碗放到了自己面前。

她捏著湯匙,卻沒有要喝的意思,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打轉,好一會兒,開口問道:“昨天晚上,我喝醉了酒之後,有說什麽不合時宜的胡話嗎?”

聽到她忽然問自己這個問題,霍無羈喝湯的動作一怔,心裏咯噔一下。

難不成...她想起什麽來了?

所以,現在是在等他主動交代?

或者,她根本沒有想起什麽,只是尋常的問詢?

短短的一息時間,他腦海裏閃過了很多個念頭。

當然,他迫切的希望,是後者。

再擡起頭時,他面色如常,卻有點不敢直視她。

匆匆一眼,便瞥開了視線。

幸好,溫予此時也是滿腹心事,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霍無羈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反問她一句:“昨晚發生的事情,你全都不記得了?”

聽他這麽問,她更緊張了。

她既擔心自己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又擔心沒有辦成想要辦的事情。

她沖他搖頭,嗓音喑啞:“我不記得了。”

一晚上過去,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早在溫予躡手躡腳從他房間離開後,就發現了這一點。但她以為,是昨晚吹風吹的狠了些,並沒有過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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